书艺探微 欧阳斌
书艺探微
欧阳斌
学书在悟(一)
研习书法，最重要的是一日日书写，决不间断，这叫勤；二是讲究法度，不能乱练，这叫悟。也就是说，要边写边悟，边悟边写，写中悟，悟中写。研习书法离不开临帖，临帖应有所选择，即选择与自己的路子最相近的作为切入点，临一家，便专心致志地临，心无旁鹜。笔划、结体、布局当然重要，更多的则要把握神韵与法度，注重内在的东西。比较而言，读帖比临帖更为需要，读帖的面可以宽一点，在读的过程中，尤要悟其精粹。临帖也好，读帖也好，都是为我所用。故在脱帖习字时，就不能再有帖的局限与框框，而要放松，放开，放手。总体上看，以行楷、行书最宜；具体来看，习行书小字，要更灵活些，多些灵气；习行书中字，要更具实感，不可飘浮；习行书大字，要更厚重些，力透纸背。无论中字还是大字，运笔要慢，要把笔划写到位，亦要更多地体现丝断意连。不动笔则已，一动笔就要当作品来写，并努力体悟个中的真谛。
学书在悟(二)
王右军曰，存意学书者两月可见其成，天性灵者百日可知其本。习字有些时日，有所体会。首先是兴趣使然，因有兴趣，乐此不疲。便不索然；然后是以勤为本，天天研习，决不间断；最重要的还是边习边悟，悟就是体会、研究、挖掘，提炼、发现、升华，就是寻找规律。对于经典碑帖的笔画之起收、蹲行、钝锐、长短、肥瘦、方圆、快慢、里外、上下、左右、开合、阴阳、黑白、疏密、流滞等等，皆须细加品悟，由此又悟及书法仿生，比如根艺，悟出心中一片宁静。到了这种境界，习字是习字，习字又不是习字，是清心。
学书在悟(三)
既然已经从决不间断的习字中体味到难言的乐趣且决定终生坚持下去，就应当勤写静悟。习字贵在一个悟字。大书家毛泽东曾说：字的结构有大小，疏密，笔划有长短、粗细、曲直、交叉，笔势上有虚有实，布局上有行与行的关系，黑与白的关系，都是对应的统一，中国的书法里充满了辩证法。又说：人有相貌、筋骨、精神，字也有相貌，筋骨、神韵。所谓筋骨，是字的形貌、气势和力量；所谓灵魂，是字的内质、神韵。习字要临帖，仿其形，取其骨；习字要有体，但要广采博取。此语真言之至。故习字时，要临中有悟，仿中有悟，边写边悟。北碑尚骨，南碑尚神，最终为我所用，自成一体。
习字有益
爱上书法后，便结下不解之缘。读史更知此乃渊远深长，从来书家与达官贵人、文人学者、艺术大师结缘，所谓“文不贵则不传”。对从政者来说，因其见识、胸怀，更是养得一团大气，故多恢宏。曾国藩总结道：练字练气练人格，余往年在京深以学书为意，苦思力索，几于困心横虑，但胸中有字，手下无字。近日在军中，不甚思索，但每日笔不停挥，除写字及办公事外，尚日习字一张，不甚间断，专从间架上用心，而笔意笔力与之俱进。十年前胸中之字，今竟能达到腕下，可见思与学不可偏废，其于政治、于军事、于学问、于治家都卓越有成效。字如其人，此言颇生共鸣。
每日一临
创造总是以模仿为起点的。每项事业的进取，都离不开前人的基础，都少不了有益的借鉴。比如习字，倘只是自己一味地发挥，除了极个别天才能取得属于天才的提高之外，恐怕最终很难指望有大的建树。先恕先生所说每日坚持临帖，而且是一字一字地临，一画一笔地临，确实很有道理。唯有在临贴基础上的发挥，才是有来路、有脉络的发挥；唯有在发挥中的延伸，才是有底蕴、有个性的创造。故必须坚持每日一临，临然后书，不临不书，先临后书。活多长时间，就写多久字；写多久字，就临多久贴；就么这笨下去，来不得半点小聪明。
篇法
学书须重篇法。篇法乃章法之一种。篇法讲究的是大章法，也就是，一件完整的作品在行与行、正文与落款、铃印方面的统筹安排与布局。包括：(1)规格、形式。分为竖式大中堂，小中尝；横式大中堂，小中堂；条幅，横幅，对联，斗方，扇面等；大小中堂的区别在于尺寸，四尺以上整宣叫大中堂；(2)正文。作品的主体。(3)款识。包括作者姓名，诗文标题，书写者姓名，年月，地点，谦词，受书者姓名，尊称等，一次不一定全包囊。按位置分上、中、下款；依字数分长、短、穷款。可以无上款而只有中下或下款；写满一行以上行长款，不足一行称短款，仅书姓名称穷款。受书者姓名安放在较高位置。题款可用公历、农历，但用农历居多。
一生习字
既然决定将习字作为终生爱好，就应该坚持下去，生命不息，习字不止。这主要是因为：1、习字养静。人若养得一团静气，则无时不沉稳，无事不从容；2、习字养生。翰墨书香，宠辱皆忘，于身心极为有益；3、习字养趣。字中有无限真趣，意趣，情趣，雅趣，妙不可言；4、习字交友。以字会友，各显神通，心领神会，融会贯通。君子之交也；5、习字习得淡泊，清凉，和谐，平实，只问耕耘，不问收获；6、在现代社会，电脑风靡的世风下，习字还可以延续传统，弘扬文化，传播精神，可谓有百益而无一弊。故须倾一生而为之。
习字偶得
习字入境，渐有所得。公务繁冗之余，以习字而清心，最为适宜。(1)注意收集碑帖经典及报刊杂志所载作品，到手即读；(2)读一贴就练一帖，心无旁鹜，同时兼收并蓄；(3)出门以习小字为主，便于携带；在家以习中字为主，适度放开；交流以习大字、行书为主，可见瑕疵，可得教益；(4)所有的书写，包括日记、笔记、书信、写作皆以毛笔应之，熟能生巧；(5)养成对字的特殊敏感，无论出行、电视及一切有字之外，皆可随缘观摹，不放过一字一行；(6)适当书字赠友，可传情，可存墨迹；适当择精发表，可励志，可以字会友。
习字可以“四养”
每日拨冗习字，颇得教益。与书友切磋书艺，倍受启迪。习字好处多多，试数几例。一是养生。习字时凝神聚气，全神贯注，心无旁鹜，意随字走，可使五心清静，烦恼顿消，自然生出一番好心态，好心情；二是养智。习字有哲学，有机锋，有智慧。其刚柔、浓淡、黑白、虚实、进退、轻重、出入、起承、收放等，无不蕴含着太深的哲味与慧光；三是养趣。人若无趣，面目可憎。何处有趣?字中有趣。外面的世界虽然精彩，于我无缘，歌厅舞厅是别人的，那就写字吧!四是养字。字是自己写的，一如自己的孩子，养出一番生机，鲜活尽现，自见自爱，岂不乐哉?!
书如其人
习帖学书，读先贤之遗墨，悟其间之法度，愈来愈觉得“书如其人”。以弘一书法为例。弘一年轻时多才多艺，1918年夏落发为僧，细察其作品，一曰静，如“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之境，正若高僧面壁静坐；二曰空。字距章法皆透现空灵，深蕴禅机；三曰纵长之结体，清癯瘦削，有如食素之弱僧。
到处留心皆学问
研究书法以来，最大的体会是当“有心人”，到处留心皆学问。无独有偶，见报载唐思源文，亦有类似之处，他一访白雪石，得“大家须过笔墨关”之言；二访陈士章，得“找到你的属性”之言；三访钟增亚，得看画“要拉开距离”之言；四访蔡皋，得“画得最后画修养”之言，可谓一句之师。在研习书法的过程中，凡遇名家，均应虚怀若谷，多加倾听，因为他们的画龙点睛之言，虽然简洁，却常常是经过生活、创作的磨炼、甚至痛苦的结晶与升华。要记住：任何时候都要当学生，任何时候都要当听众，要好人为师，认真听，用心想，尽量少走弯路。
乐以治心，书以写心
公务之余，旅途之中，时常拨冗听听音乐，研习书法。我以为，这是很高尚、很高雅、于身心有万利而无一害的爱好。乐以治心，美好的音乐启迪仁心，陶冶情怀；书以写心，静心澄虑而后作书，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皆能使人变得宁静、安详、坦荡、纯真。古人将琴棋书画并列，操琴必先焚香洗手；作书必先静心澄虑。学书则须先求平正，后务奇崛，再复归平正，由此得神品。神品者：平和(武曲文弹，心闲手敏)；简静(简洁凝炼，以少胜多)；遒丽(雄浑而不失灵动、清秀俊逸)；天成(天然去矫饰)。总之率性自然也。
以书入画
国画大师李苦禅作书有一名言：以书入画。意即学书之前，宜先习字，字好则画精。颇以为然。我习字时间不长，但对运笔、布局、墨法、书势略有体会，深感此中妙趣无穷。公务愈忙，愈宜发奋，心绪愈躁，愈宜入静。运笔即运思，书于此而源于彼，触类旁通，功夫多在字外。大体落笔一、二，即生静气；静气四溢，则心为之一清；横写有理，竖写有理，东撇西捺皆有理。愈是放松，愈是灵活，愈是紧张，愈是拘谨；愈想写好，愈写不好。习字即养静，养得一怀静气，则无往而不顺。字好未必能画，画好必得字好。
